原文见《万象》1942年第8期12页。
陈蝶衣,原名陈元栋,笔名狄薏、陈式、陈涤夷、玉鸳生、方忭,江苏常州武进人,中国著名出版家、作家、填词家。
十年前,吾宗玉岑词人(谢觐虞),以书画驰誉于海上,当时风雅中人多与有往来,与张大千、朱其石辈尤称莫逆,时海上书画家有“艺海迴澜社”之组织,玉岑亦中坚分子也。惜也才长命短,壮岁递赋悼亡,神伤奉倩,悲怀莫谴,因别署“孤鸾”以志痛而明志,然自此郁郁寡欢,生趣索然,卒以忧伤过甚而不永年,艺苑奇才,又弱一涸,闻者莫不痛惜!今玉岑词人墓木且拱矣,使天假之年,今日犹在人间者,其书法不第可以称雄一时,且可必其为艺苑传人也。
...
.吾乡画家张大千,对于谢玉岑先生,相当推许,在予眼中,以为玉岑一手好字,以流沙坠简为第一,至今无两。哲嗣宝树公子,能本其家学,兼通常书画并受其外祖钱名山之熏陶,得以知名艺林,尤深庆幸。此次由符铁年王师子郑午昌之绍介,择其近作,假青年会画厅展览,并有诸家合作扇面多见,于此陈列。余于玉岑乔梓,无一面缘,但每次画展,早佩其成就,有一次他画了一张石涛的山水[玻璃壁],我也来上了一张,后皆售出,但是价值高低,我却退避了三舍,可见他是作家当中的后来居上的一位,值得佩服。再者今年写稿子,尚属第一次,写捧场稿子,是一篇半篇,都不会写过的,否则同文看见,一定说我为何不捧“破记录”的人?
按:本文摘自 1944年5月14日《社会日报》[0003 版]。
..
谢伯子画展趣事-聋哑青年群就笔谈(冰心)
青年画家谢伯子君,为钱名山外孙,故谢玉岑词人之公子。少时从其父执张大千郑午昌氏学山水,出笔便已不凡。年来潜心研讨,益复精进。今方展其近作于八仙桥青年会画厅(十一日至十七日)为期七天。出品约百帧,携名书家合作扇面两百页,三日来参观者极形踊跃,无不惊其能事,叹为天才。所作已定去十分之九,情况热烈,为青年画厅历来画展所未有。尤奇者,本市聋哑青年,争欲一见谢君庐山真面,不期而集者多人,一时伸纸笔谈指手画脚,大有应接不暇之势。古人云“用志不分,乃凝于神”。伯子既患聋哑,自无应务烦其心曲,故能宁静专一,发挥智慧,反收事半功倍之效。获此优绩,绝非偶然,其未来成就,则尤未可限量也。(附图为谢君近作山水精品)
按:本文摘自1944年5月16日《海报》。
民國十四年的初秋,我才進溫州高級中學,一年級的國文教員,一位是詞人夏承燾癯禪先生,一位是詞人謝覲虞玉岑先生。戛先生是永嘉人,黑黑的險孔,真令人不相信他會有那樣的細腻幽雅的思想和文筆。謝先生呢?修長的身材,白晳的臉孔,微微上秃的頭髮,那樣溫文幽雅,使我們想到六朝時代的文人墨客們;他的指頭細長,像削靑葱一般。我們浙東海涯的人民,對于蘇常一帶人物,往往有羨慕欽敬之心,而謝先生使我對江南人更其有好感。
我現在還保存着谢先生給我寫的篆字,謝先生給我們做的詞在他那一班裏,我和謝先生最接近。我的七古長歌,有許多是經遇謝先生改正的。他要我多讀吳梅村的詩,多看世說新語一類書。他老是誇獎我,記待有一次,他在我的作文卷上批一個『何事荆台百萬家獨教宋玉擅才華!』我想起來真有點渐愧,然而謝先生之愛我,我是不能忘記的。當年高中教員之中,教英文的是揚州劉延陵先生,教地理的是蘇州王鍾麒先生,自民國十四年一別,除王先生于去年見了一面外,其餘的音信全無,而噩耗傳來,謝玉岑先生已歸道山了!
當我從謝先生時候,還是十七歲的學生。我羡慕他的文學,我更羡慕他瀟洒出塵之態度。十年過去了,我只覺得自己更其濁更其俗,而那懐籀亭(谢先生在温州時,住在校中懐籀亭畔)的秋菊,謝屐亭的夕陽,應該還記得十年前的師生情誼。我渐愧的,當時由谢先生學到的詞學,詩學,現在已荒蕪得不成様子。長歌已經四五年沒有寫了,填詞,也好久沒有試作了。每記得謝先生『一雨落桐花』的詞,心中卽黯然悽然,不能自已。我覺得自己的本質,是最適合做謝先生的學生,效謝先生之爲人的,然而社會的環境,國家的需要,不許我走那一條路。十年已使我變成別樣一個人,當年以自己爲「我本玉皇香案吏,偶然仙謫到人間」的,現在連淮王雞犬,都不配做了!玉岑先生仙逝了,他一定是歸去做玉皇香案吏去了。他的文辭留在天壤間,他的靈魂應該很舒服的逍遙茌素雲皓月之間!
記起十年前的舊亊,悽然不能自已,爰爲之記。
马星野(1909-1991),浙江省平阳县人。新闻学者、中国新闻界名人,中国杰出的新闻教育家,一代名师。原名允伟,读小学时改名伟。旅美时,取"星垂平野阔,月涌大江流"中"星野"二字作为笔名。中央政治学校毕业。1934年毕业于美国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。马先生被誉为"新闻巨子"、"新闻王",与"棋王"谢侠逊、"数学王"苏步青并称"平阳三王"。